新聞

客座教授安列炫／客家人移居泰國　一部韌性與適應的故事

更新時間：2025/03/03 11:00

尚無人精選

文／張維安（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榮譽教授）客家人移居泰國的歷史，是一部韌性與適應的故事。隨著泰國民主化，他們獲得...

文／張維安（國立陽明交通大學榮譽教授）

客家人移居泰國的歷史，是一部韌性與適應的故事。隨著泰國民主化，他們獲得更多權利與機會，成功融入主流社會，同時維繫文化傳統。如今，泰國客家人在經濟、社會與政治領域發揮關鍵作用，成為華人社群的重要一環。

最早抵達泰國的客家人

根據文獻，最早抵達泰國的客家人是謝文彬，他於明成化13年（1477年）因販鹽遇風漂流至暹羅，後定居並改名美亞，擔任「嶽坤」官職。豐順客家人約在1750年前後已抵泰。《湯坑區陳氏族譜》記載，石湖鄉陳宏謀在萬磅設壽元堂藥行，推算其出洋時間約為1750年。

又，1847年豐順人徐南通搭紅頭船出洋，輾轉至曼谷定居。梅縣人伍淼源隨紅頭船航行多年後，定居曼谷，其子伍佐南於1879年生於泰國。此外，梅縣人謝柩泗於1906年移居宋卡府合艾，成為當地開埠功臣。1907年，豐順人張鑒初隨國父孫中山赴泰。1908年，豐良鎮吳信南因貧困立契約賣身出洋，展開客家人在泰的新篇章。

早期移居泰國的客家人

早期移居泰國的客家人，根據泰國客家學研究會會長古柏生的親身經驗，以梅縣為主，占比約68%，約720,800人。潮州揭西與揭陽客家人佔22%，約233,200人；惠州及鄰近地區（含海陸豐）約8%，約84,800人。來自永定的客家人最少，僅佔1%，約10,600人。

客家人移居泰國的原因

泰國客家學者徐仲熙歸納客家人移居泰國的四大原因：首先是政治動盪。咸豐年間，太平天國攻陷大埔等地，清政府隨後鎮壓，倖存者被迫逃亡。1920年代，國共合作破裂，國民黨清剿南方各省，許多人因農民運動或涉共嫌疑而逃往暹羅。其次是耕地稀缺。梅州多山少田，人均耕地有限，難以維生。豐順縣素有「八山一水一分田」之稱，土地奇缺，許多人被迫出洋謀生。

第三是契約勞工。鴉片戰爭後，殖民主義者在東南亞、美洲強徵華工開發礦場、鐵路與農園，「豬仔」貿易盛行，許多客家人遭拐騙或賣身為勞工。最後是投親靠友。隨著南洋開發加速，華工需求增加，許多人投靠親友或仰賴同鄉協助，自由移民，尋求發展或繼承產業。

客家人從傳統農業與手工業，逐步進軍工商、金融等領域，提升社會影響力，成為泰國經濟不可忽視的力量。羅盛滿攝

「豬仔」貿易和客家契約工

如前述，一部分移居泰國的客家人是契約工，鴉片戰爭後，清政府開放通商，殖民主義者為掠奪資源、開發美洲金礦與鐵路、秘魯鳥糞場及古巴甘蔗園，大肆拐騙華工，形成慘無人道的「豬仔」貿易。

這些契約華工雖是自由勞工，其勞動環境之惡劣有時更甚於奴隸。契約工裡面，有許多客家人。《豐順縣誌》記載，1874年，湯坑鎮蓮塘人陳瓊章被賣至印尼棉蘭日裏煙園當苦工，憑身材高大獲荷蘭人提拔為管工大隊長，後積累財富，帶領更多人前往印尼。

貧困迫使客家人遠赴海外，如豐順人羅朝陽家境困難，1918年20歲時被「客頭」帶至香港，與荷商簽約赴印尼礦場。「豬仔」貿易成為客家人移居海外的重要推力，反映當時中國的困境與殖民主義對華工的殘酷剝削。

泰國客家會館與信仰

泰國客屬總會的前身是「集賢館」，由廣東梅縣人伍福、李家仁於1867年（清道光27年）創立。1901年，梅縣人伍淼源和伍佐南父子邀請宋挺英、朱松山等人，對集賢館進行重組，並於1910年更名為「暹羅客屬會所」。1938年，該組織再次改組，成為「泰國客屬總會」。 1972年，正式定名為「泰國客家總會」。

泰國客家會館與孫中山的革命事業有密切關聯。孫先生為了建立同盟會，特派客籍人士余次彭前往暹羅（泰國舊稱），號召當地客家人參加救國行列。因此，當時成立了「暹羅華僑客屬會所」，並將會址設立在呂帝廟，成為客家人在泰國支持革命運動的重要據點。值得一提的是泰國還有一個與台灣客家有關的「泰國臺灣客家同鄉會」。

客家人透過宗教維繫社群，並與泰國及其他華人族群的信仰互動。他們既信奉觀音菩薩、福德正神、關帝聖君、天后媽祖、鄭和等華人常見神祇，也擁有獨特信仰，如三奶夫人。曼谷的泰國客家總會管理的神廟包括三奶夫人廟、關帝廟、本頭公廟、漢王廟（供奉劉邦）、觀音廟、呂帝廟（供奉呂洞賓）等。

客家人的信仰既受原鄉文化影響，也與當地社會互動有關，塑造其作為華人、粵人及客家人的多重身份認同。最後需要補充的是，泰國客家總會轄下還有進德學校，該校成立於1913年，提供基礎教育，培養客家子弟；亞洲商業學院，則是提供高等商業教育，培養專業人才的學校。

本頭公信仰與客家文化的融合

泰國客家總會下轄本頭公廟，甚爲特殊。本頭公的起源有不同解釋。一般認為，潮州人將「本土公」讀為「本頭公」，即土地公（在馬來西亞檳城寶福社前有一條本頭公街，嘉應會館前有一條大伯公街）。然而，鄭志明主張，本頭公源自潮州「三山國王」，原為地頭公，掌管生死，並具有陰間司法神的性質，類似城隍爺。

在泰國，客家人的本頭公信仰應是受到潮州移民的影響，本頭公信仰成為當地華人普遍接受的信仰。曼谷客家會館管理的神廟中亦包括本頭公廟，顯示此信仰在泰國華人社群中的重要性。

續行和尚與泰國佛教界的影響

梅縣籍續行和尚在泰王拉瑪五世（1868-1910）時期獲冊封為「華宗大尊長」，彰顯其在泰國華人佛教中的崇高地位。他推動大乘佛教傳播，使華人得以維繫宗教與文化認同，進一步鞏固社群凝聚力。續行和尚亦參與龍蓮寺的建立，其建築仿潮州開元寺，展現中國佛教對泰國的影響。寺前對聯「開宗傳續，元始修行」點出其法脈傳承，強化佛教信仰的延續。

雖然文獻未詳細說明客家人與龍蓮寺的關聯，但客家人在泰國佛教的參與可見一斑。泰國以上座部佛教為主，而華人信奉大乘佛教，兩者在教義、戒律與儀式上存有差異，續行和尚的貢獻則促成宗教文化的融合，使客家信奉的佛教在泰國獲得認可與影響力。

泰國客家人的職業變遷與經濟發展

客家人在泰國的職業變遷，反映其社群經濟地位的提升。早期，各籍貫客家人多從事其擅長的行業。梅縣人經營開洋行、縫衣業、剪髮店與皮製品業；豐順人以農業為主，經營菜園；大埔人專攻五金業；興寧人則投入紡織業。此外，漳州籍許心美引進橡膠到泰南，客家人大量種植橡膠，形成當地重要產業。隨著社會發展，客家人的職業範圍持續擴展，經濟地位亦日益提升。

泰國客家人的職業變遷與經濟崛起

日換星移，客家人在泰國的職業也漸轉變，關聯到其影響力與經濟地位的提升。梅縣伍氏家族創立泰華農民銀行，成為泰華五大銀行之一，曾氏家族則開設「黑貓」百貨公司。豐順人從傳統農業轉向大型工廠建設，經濟實力顯著增長，興寧與大埔人亦投入工商業，拓展經濟版圖。

南部客家人對地方發展貢獻卓著。梅縣謝樞泗為合艾市開埠功臣，獲泰國政府賜國姓，其子更曾任合艾市長。豐順丁家駿創辦「泰油公司」，興寧黃清林經營汽車水箱廠，梅縣劉榮芳開設名牌服裝行，丘細見家族則投資五星級飯店及金融業。此外，客家人在珠寶業、金融業亦佔一席之地，並積極拓展汽車與摩托車代理業，展現多元經濟發展。

整體而言，客家人從傳統農業與手工業，逐步進軍工商、金融等領域，提升社會影響力，成為泰國經濟不可忽視的力量。

泰國客家人與政治制度的演變

泰國民主化提升了華人的政治參與權。塔儂政權時期（Thanom Kittikachorn所領導的政府），華人無選舉權，更無法參政。1973年民主制度確立後，華裔泰人獲得選舉與被選舉權，客家人亦享有更多政治機會，促使豐順籍前總理塔信（Thaksin Shinawatra）等華裔政治人物崛起，彰顯華人在政壇的影響力。

經濟開放則為客家人提供更多發展機會。民主化促進工商業繁榮，許多客家人從務農轉向創辦工廠，經濟地位顯著提升，如豐順人由農業轉向大規模工業經營，成為經濟界的重要力量。社會態度亦因民主化而轉變。泰國人為拉攏選票，甚至自稱具華裔血統，學習中文成為一種榮耀。此外，民主化促進社會融合，泰國法律規定，在泰出生者皆享有國籍，華裔泰人可使用泰國姓名，許多人同時擁有中泰雙名，加深華人與當地社會的融合與認同。

補充一下豐順客籍塔信家族的政治影響力，Thaksin Shinawatra於2001年至2006年擔任泰國總理。他的妹妹Yingluck Shinawatra （英拉）於2011年當選為泰國總理，成為該國首位女性總理。2024年8月小女兒Paetongtarn Shinawatra（貝東丹）當選為泰國第31任總理，成為泰國歷史上第二位女性總理，也是最年輕的總理。